最后还是父亲给他在美国的老朋友拍电报,颇费了周折,才得了张十月回上海的船票。
回来时,是秦定邦亲自开车到码头接的他。
他在轮船上向岸边望去时,就已经发现了三弟身形挺拔地站在车门旁,正向轮船的方向望着。
他长秦定邦四岁,他已过而立,三弟也快三十。
这个幼弟刚进秦家时,因为常年在日头下晒的,皮肤黝黑黝黑的。
虽然属虎,却不太健壮,那时太小,个子还没长高,然而目光坚毅,站坐有相,种种不凡已经开始显露,让他印象十分深刻。
他本来就和向大伯关系近,向大伯喜欢他爱看书,一到秦家,就夸他学问好。
后来向大伯不幸遇害,向长松就成了他和大哥的弟弟,再后来,就像亲弟弟一样了。
秦家三子,老大持重,老三能闯,他则安心当个书呆子。
现在大哥不在了,三弟成长起来了。
有时候,三弟甚至会像大哥那样,在家里替远在国外的他说话,维护他。
这在某种程度上,减轻了他回来的心理压力。
上海现在的营商环境,就像一片无秩序的丛林,那些学校书本上的东西,有多少能用得上,他心里一点底都没有。
他这么个喜欢独处,喜欢深居简出,抵触与外人打交道的归国博士,如何帮父亲和弟弟打理这份家业,经常令他有种莫名的恐惧。
没有头绪,无从下手,却马上就要被架在火上烤。
连他也自嘲,百无一用是书生。
等他从船舷上走下来时,秦定邦发现了他的身影,老远就大步跑了过来,“二哥一路辛苦了!”
一边说着,一边接过他手里的大皮箱。
他也快步走上前,热情地拥抱了这个多年没见的弟弟。
三弟现在不光是相貌堂堂一表人才,更重要的是,整个人身上都散发着值得托付的气息,他心里更踏实了。
他的这个幼弟,早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刚进家门时的黑瘦男孩,而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了。
“走,我们回家,父亲和母亲都在家里盼着你呢。”
秦定邦少有地开心,领着秦定坤往车边走。
“父亲母亲都还安好吧?”
“他们都挺好的,这几年能看出来有点苍老了。”
这条从码头到秦家的路,秦定坤走了不止一次。
上海滩高楼依旧,但路上的流民,何时变得这么多了。
讨吃的、讨钱的,一个个行尸走肉般,处处都能看到不知为何而排的长队。
目之所及,让他心情更加沉重。
秦定邦感受到后座二哥的沉闷,“安郡和则新老早就盼着你回来了,还给你准备了小礼物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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