不论未来如何,不管黎琮如何,对路源来说,眼下最重要的事,还是路建国的手术。
内镜黏膜下剥离术作为内镜下治疗消化道病变的微创手术,经过数年的发展,其技术已日渐成熟,姑父更是请来了许多胃癌方面的专家共同会诊,手术也是由在这方面颇有建树的副院长亲自操刀,重重保险下产生意外的可能微乎其微。
然而,术前准备才真的要人命。
手术时间定在周四上午九点钟,老爷子从周二中午就开始断食,饿得前胸贴后背,脾气也变得十分暴躁,就连最疼的女儿都受了冷遇,路行军更是惨,千里迢迢的来,连病床边都摸不着,一过去就要挨骂,老爷子是怎么他怎么都不顺眼。
路行军说,所以人啊,平时再怎么样,生病的时候都是娇气的,得顺毛摸,得哄着。
小葫芦娃是首当其冲的。
“爷爷爷爷”
病床上的老爷子闭眼假寐,不理他。
路源厚着脸皮凑上去,故意用小孩子那般奶气的声音和他撒娇,“您别睡啦,睡久了头疼,等天亮就要手术了,我们唠唠嗑呗转移一下注意力,就没那么饿了。”
老爷子上辈子胃癌晚期,入院化疗,食水难进,瘦成皮包骨,也没有说过一声疼,没有发过一次脾气,在病痛和死亡面前,始终都是从容的模样,让路源在伤心之余,还对他充满了敬佩。
现在就
“别烦我你怎么不去吃早餐”
果然是因为他们都去吃早餐了才生气。
路源一本正经的着爷爷,“咱们要同甘共苦啊,您不吃,我就不吃。”
老爷子哼了一声,可脸色明显好多了。
路源稍稍松了口气,医生叮嘱过,要保证病患心情愉快,身体才会恢复的好。
他很清楚怎么让爷爷心情好,“爷爷,我昨天到一条新闻,说是x国内战爆发,真难想象和平年代还有这样的战争,人好好的走在街上,不知道什么时候就飞过来一个炸弹,太可怕了。”
“那算幸运的,我们以前打仗,不怕死,就怕死不了。”
都说老夫聊发少年狂,说起曾经的英勇事迹,路建国有了精神头,“当年我和你奶奶结婚不久就去参了军,坐在火车上我就后悔了,要回不来可那怎么办,不拖累了你奶奶一辈子吗,再一想,要是缺胳膊断腿的回来了怎么办,你奶奶还得伺候我一辈子。”
提及故去的妻子,路建国眼里闪起了泪光。
路源心里也很不是滋味,他巧妙的转移了话题,“我要是您,打死都不去参军,我这样的,那个年代应该汉奸吧”
老爷子摇了摇头,“你们这辈的年轻人,都会这么想,可敌人要真打到家门口,你年轻力壮的不冲上去,一家老小就得葬送在枪口下,你上不上说是保家卫国,说到底,大多数人最初都是为了家,当真正成为了一个军人,才懂得什么是卫国,要不然,你以为我舍得把你奶奶一个人扔在家里。”
“那您也很厉害啊,拿了那么多的军功章,还当了司令,要换做我,肯定就是个当枪子的炮灰。”
“人总得有个奔头,往那拼命的使劲,要不然活一辈子,是为了什么”
“”
见路源不说话了,病床上的老人微微偏过头,问他,“你以后就打算这么混日子了”
路源心虚的垂下脑袋,“我没有混日子”
路建国着他这张脸,五六分眉眼像他那故去的妻子,二三分轮廓像儿媳宋招娣,只有一分随了路姓,还是那唇上的红珠子,满脸的甜净和福相,任谁了,都会说他是个天生的享福命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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